​呂亮瑄

  

結束狀元營十四天的旅程,回到台灣。家人朋友劈頭問的第一句話都是:「開開心心的玩了兩個禮拜,妳有學到什麼嗎?」

仔細想想,與其說我「學到」了什麼,不如說我「累積」了什麼。

台灣行的七天,走過山林、濕地、溪流,眼見日升、日落、北斗七星,回答北大同學關乎於城鎮樣貌、生活習慣、傳統文化、族群分類的問題。我們透過外來者好奇的眼光重新認識這塊孕育我們成長的土地,找尋自己和台灣島上一景一物的連結。好比那日日夜夜生活的台北城,垂直街道橫七豎八、色彩繽紛的商店招牌,稀有如沙漠綠洲的垃圾桶,堆積在車陣前線的機車騎士,颱風過後特別晴朗的藍天,街道上習以為常的種種,看在他們眼裡,卻「特別的復古啊,真美」。

大陸行的七天,印象最深刻的倒不是親眼所看見的大陸,而是當地人口中所理解的大陸。「我最喜歡帶人走故宮了,」北京導遊踩著三七步說道:「年輕一輩的常常都覺得西方的一切是多麼先進而厲害,可是在這些歷史建築中,大至建築格局的規劃,小至磚頭的製程、救火水盆的防凍設計,都可以看見中華文化的智慧精華。不同的人文背景、環境氛圍,解決問題的方式本就不同,每個傳統文化肯定都是有它的意義和價值的,我們不該總是直接套用外來的方法。」很喜歡他介紹紫禁城時閃閃發亮的雙眼和不停揮舞的雙手。在外行遊客的眼裡,一座座宮殿的意義只在於中華文化以含蓄而精雕細琢的手法展現華麗;在導遊眼裡,整座城,卻也是階級權力的延展、習俗的隱喻及智慧的濃縮。

和北大同學的交流,感受到許多前所未有的思想及文化衝擊:那麼遼闊的一片土地上,包含著如此多元而相異甚大的族群與生活型態,聽他們隨口談及時,卻涵蓋了其對史地、文化、習俗深刻的認知與理解;而台灣開放的社會氛圍自小被視為理所當然,在他們看來卻是不可思議,於是寄回台灣的幾張明信片裡,都寫著這麼一句話:「有時候,走出去反而能讓我們看見自己所擁有的,是多麼的美好而值得珍惜。」

北大光華的學生,乃各省菁英,卻也都是正為人生努力著的十九歲生命。並肩坐在石舫上、望著博雅塔聊天時,彥磊靜靜的告訴我:「剛上大學時,常覺得不適應、很迷惘。心情悶著的時候,就會獨自來這兒坐著,聽聽水聲、看看天鵝,或放空或思考」。未名湖,醉月湖,不同的湖畔,相同的心境。即便成長的環境、面臨的困境不全然相同,年輕生命卻都經歷過一樣的不知所措。尋找自己定位的過程和想要意義化自己存在的心,大概不分時空吧。

學到了什麼好像是一種成功者的說詞,但累積了什麼卻是一種豐富生命的過程。累積了一群溫暖而有想法的朋友、一份更懂得珍惜的態度、一些被深深重擊的挫敗和隨之而來的期許,也累積了使命感,想要傳承台灣島上這些不完美卻真實的人事物的使命感。